祭喜鹊

时间:          作者:段琪    查看:160   


  喜鹊在北方算是最常见的一种鸟类了。幼时我家窗后有一架信号塔,上面便有一对年轻的喜鹊夫妇搭窝筑巢,与我做了邻居。等我读了大学,更是频频见它们在枝杈上旁若无人地打理羽毛,闲适地打量着行色匆匆的人们。无论是在旷野田间,还是于高楼之中,每每都能见到它们自由自在地飞翔穿梭,仿佛它们才是天地间真正的主人。
  活蹦乱跳叫喳喳的喜鹊随处可见,那天我却头一回见到死去的它。那是一年冬天的大年三十儿,上午我们一家人驱车回到老家,想起好久没去看老家附近的那条河,便跟妈妈和弟弟相约一起去河边看冬日雪景。我们走下河堤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沟壑相间的麦地里,老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尘土纷扬。冬日的太阳悬于半空,有气无力地发散出惨白的光芒,天空看上去沉沉闷闷,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零星的雪花扑面而来,灰黄的土地上纵横着麦秸焚烧之后的黑色灰烬,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光滑河面上都是顽皮的孩童投掷黄土的痕迹,东一抹西一块,看得人原本就阴郁的心情更加灰暗了。
  就在这时,昏暗的天地之间,一抹靛蓝色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,它静悄悄地躺在那里。我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,走近了些,才发现那是一只僵死的喜鹊。
  我静静地端详了它一会儿就离开了。去河边的路上,我没有再注意妈妈和弟弟谈论了什么,而是一心一意地想着这只喜鹊,默默揣测它的死因。难道是今年的冬天太过寒冷,羽翼尚未丰满的它没有挨过这个严冬,在寒风中冻僵了?还是因为这场大雪掩盖了大地上的食物,它不得不忍饥挨饿,终于蹒跚倒下了?我将它想象成一位伟大的母亲,将最后的食物留给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,带着无限的眷恋独自辞别世间;或者是它离家孤索,无处可依,寒冷的冬日它无处抱团取暖只能孤独死去;一会儿又将它想象成一位末日的英雄,扑着翅膀无畏地面对着强敌最后力竭而亡……我想得太多太远,以至于原路返回时,我禁不住再一次停留在它的面前。
  它僵卧在那里,虽然眼睛紧紧地闭着,但那尖长的鸟喙微微张开,仿佛还在无声地呐喊,它的腿伸得直直的,三只脚趾紧紧地蜷缩在一起,颈背上覆着的羽毛又黑又亮,不曾沾染一点大地的污秽。它的双翅向外展开,黑色的飞羽闪烁着青蓝色的光芒,肩羽和内翈却如雪般纯白。胸前那一撮柔软的白色绒毛被呼啸的北风吹得来回飘动,细长飘逸的尾翎即便在这暗淡的天地间,仍然散发出暗绿色的光影。自极北之地呼啸而来的朔风在它翅间来回流转,好像下一刻它就会睁开眼睛,理理羽毛,扶风而起,一鸣四方。
  它死了,却未曾减少一丝一毫活着时候的风采;它卧在那里,却好像仍在翱翔于天际。
  我不禁为这自由的灵魂所折服。我抛下手中的泥土,放弃了将这细小的身躯埋葬的打算。我知道,一个自由的灵魂,宁肯孤独的死在这广阔的原野上,也绝不肯被禁锢在那隆起的土堆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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